雷妮·瑞芬舒丹(Leni Riefenstahl),一个德国女演员同时也是电影制作人,在给希特勒寄了一封表达崇敬之情的信后,进入了纳粹党的圈子。 《纽约客》(The New Yorker)杂志的书评栏目 在对最近出版的一部有关她的传记所作的评论中说,在纳粹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Joseph Goebbels)举办的各类社交活动中,她是个常客。对此她一直拒不承认,直到戈培尔的日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公开(但是她否认自己跟希特勒有一腿应该是真的)。
就像美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the US Holocaust Memorial Museum)网站上 所说的的那样,希特勒钦点了瑞芬舒丹来拍一部记录1936年奥运会的影片,因为她 “能够运用美学的表现手法,创作出一个融合了瓦格纳力与美主题的强大的德国形象。”
理查德·瓦格纳(Richard Wagner)的作品全都规模宏大气势喷薄,希特勒非常喜欢(巧合的是,“瓦格纳力与美的主题” 正是对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最好描述,简直随便她怎么发挥)。瑞芬舒丹的任务很简单:展示首次超大规模的奥运会。
瑞芬舒丹导演了两部1936年的奥运会影片,《Fest der Völker》(国家的节日)和《Fest der Schönheit》(美的节日)。战后,她不断声称这两部影片是由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资助,并由她自己的制作公司制作发行的,绝非受雇于纳粹德国政府。她还说戈培尔曾命令她剪掉欧文斯和其他黑人运动员比赛获胜的镜头,但被她拒绝了。按照瑞芬舒丹自己的说法,她是个有原则的纪录片导演,勇敢地反抗了纳粹的审查制度。
然而她的说法没有任何依据,只是在战后纽伦堡审判期间试图与纳粹战争机器划清界线。纳粹宣传部 曾给过瑞芬舒丹很大一笔钱作为影片的预算并赋予其创作决定权。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对素材进行修剪和编辑,最终成片,定名为《奥林匹亚》(Olympia)。
该影片于1938年希特勒在柏林举办的生日宴会上进行了首映。《奥林匹亚》大受欢迎,为纳粹宣传部赚了一笔钱,并在1938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了金奖。与此同时,瑞芬舒丹带着《水晶之夜》(Kristallnacht)飞去美国。她认为电影节这种活动是由美国媒体发明的,所以想尝试在美国发行这部电影,但是唯一愿意跟她见面的好莱坞大人物只有华特·迪士尼(Walt Disney)。
然而多亏了纳粹宣传机器,我们才得以在电影院里看到杰西·欧文斯奔跑的样子。根据 美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的记录,“瑞芬舒丹在许多电影摄影技术方面都是先锋,比如将摄像机绑定在轨道上进行拍摄(现在通常被称为轨道追踪拍摄)。” 她还曾使用过令人震撼的长焦镜头和水下摄影机。你们可以通过她对欧文斯100米比赛获胜场面的诠释,领略她的作品风格。
雷妮·瑞芬舒丹(Leni Riefenstahl):奥林匹亚 - 国家的节日(1936)
由于显而易见的风险,《奥林匹亚》并非是一部真正的纪录片。运动员们对着镜头重新表演获胜时刻,之后瑞芬舒丹在剪辑的时候行使她的创作权,以一种更加绚丽的光影色彩对比赛进行重构。你们懂的,一切为了宣传。
就像克劳迪娅·罗斯·皮尔庞特(Claudia Roth Pierpont)在《纽约客》杂志的书评栏目里写到的那样,宣传奏效了:“瑞芬舒丹的摄影机镜头对杰西·欧文斯这个非洲裔的美国运动明星的高度关注,缓和了全世界对德国政策的担忧情绪。
在其他很多画面中,希特勒或微笑示意,或与人亲切交谈,展现出前所未有的 ‘普通人’ 形象,也起到了相同的作用。但是瑞芬舒丹所拍摄的欧文斯的镜头中,有着一种不可否认的 “温暖感”。这是个无法调和的矛盾,她居然同时对这两个人所取得的成就都表现出由衷的钦佩。”
把这个问题看作是一个 “矛盾” 会误判纳粹党对黑人、犹太人以及其他 “低等” 种族的看法。 一名德国外交部的官员对美国黑人运动员所取得成功做出的回应,也许最能代表纳粹的立场,他说:“假如德国那时候也秉承(美国那种)糟糕的体育精神,允许鹿或者另一种跑得飞快的动物代表德国参赛的话,早就在田径比赛中把荣誉从美国人手里抢回来了。” 这番话在 大卫·戈德布拉特的《奥林匹克运动史》中也有所引用。
按照纳粹的意识形态,杰西·欧文斯的胜利并不是 “人类的胜利”,因此,钦佩欧文斯并不意味着他们这些种族主义者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变。令人难过但并不意外的是,某些美国人也同意这个看法。迪恩·克伦威尔(Dean Cromwell),1936年奥运会美国田径队助理教练就争论说:“像他这样儿的黑鬼这么擅长比赛,是因为这家伙比白人更像灵长类动物。”
幸运的是,我们无需太在意这些看法,电影本身才能说明一切。以当代标准看,欧文斯10秒3的百米速度可能有点慢 —— 这个成绩甚至达不到现在美国田径协会的 参赛资格自动获取标准—— 但速度的提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科技(还有兴奋剂)取得了极大的发展,而不是短跑运动员们自己在进步。
据 体育科学记者大卫· 爱珀斯坦(David Epstein) 所说,欧文斯时代的短跑运动员们用煤渣,也就是木头烧成的灰烬作为起跑器。在用上松软的跑道之前,还不得不用小铲在跑道上挖个小坑,来准备起跑。现在,短跑运动员们有精心制作的起跑器,外加(用爱珀斯坦的话说)“特制和精心设计过的,使短跑运动员们能够以人类所能跑出的极限速度来比赛的跑道”。对于欧文斯在现代跑道条件下究竟能跑多快,最乐观的判断是他和尤塞恩·博尔特(Usain Bolt)的世界纪录之间的差距就在一步之内。
通过那些预估,我们得以将欧文斯的实力带入现在的情境中进行对比,但是瑞芬舒丹的影片能做到的远不止这些。通过变换的角度和欧文斯赛前赛后的特写镜头,观众能够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力量和优雅。在100米决赛中,他轻松完成超越,而其他选手则像银牌获得者非洲裔美国人拉尔夫· 梅特卡夫(Ralph Metcalfe)预计的那样,被彻底击败,尽管他们还在拼命地舞动四肢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妄图保住一些尊严。
欧文斯镇静沉着的风格使他不仅在竞技上胜人一筹,同时也让他看上去更优雅。他曾经是,放到现在依然是一个很棒的赛跑运动员。
关于消息来源的说明:许多关于德国和美国民众对于欧文斯的反应的细节均出自戈德布拉特(Goldblatt)的那本 《赛会》(The Games)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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